“所以，久經沙場之人，很容易被列為煞？”
“是，但也不僅限于此，譬如昨夜我💼🌴收了一條山匪頭目的命，他斬人數百，其實不足以列為煞，但他太過淫邪，數罪相加，亦為煞?！?br/>
青硯點頭：“那他得如何下場？”
“惡與煞都會受紅色無因果的地🍨🌫🛫獄之苦，像他這種極無人性者，會承下十八次夢殺?！卑⒗m(xù)繼續(xù)解釋，“你也可以理解為，地獄十八層酷刑挨個千磨百折一遍，但最終不過換著花樣讓他變成一盤菜喂狗，嗯……其實我覺著舂臼地獄和石磨地獄出來的效果都差不多，都是一盤醬肉……”
她說到這里，似乎🌧📽也覺得🎷有些惡心，忍不住干嘔一聲。
青硯唇角微牽，似乎想笑，但弧度極不自然：“所以👃🐘，十八夢殺算是最高待遇了？”
“嗯。”她給予肯定。
青硯問：“為何💆要這樣彎彎繞繞，直接去獄層接受懲罰不好？”
“有些奸惡之人在人間接受審判亦🍒🚥🈷不悔悟，上斷頭臺還會笑?！卑⒗m(xù)偏了偏頭道：“那青硯覺得，這種人下地獄炸個百年就會🦓哭么？”
“那阿續(xù)覺得，被夢殺后，他們就悔悟了？”
阿續(xù)道：“人生有八苦，很多人因一苦便困頓一生，而夢殺的可怕在于，受刑者一夢便是一生，而這一生會先熬遍八苦，最后死于地獄凌遲，是頑石，能扛過三場夢殺沒崩潰亦不🚺🤱可能，何況🤖📘📑，夢殺🥠🐍🕜十場起步，悔悟與清罪，總要占其一?！?br/>
她說📆到這里，發(fā)現身側少〰🚡🔪年臉色煞白，她停在了陰影中，輕聲安慰了句：“夢殺雖很極端，但只有極少人才會得此因果?！?br/>
青硯側頭避開她的視線，道：“所以，疆🌆⚓場之人保家衛(wèi)國斬殺萬人，也要落這樣的下場？”
是的，就如秦將軍。
阿續(xù)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，頓了頓才道：“對我來說戰(zhàn)場之上都是鮮活人命，沒有國界之分，眾生皆平等，斬一人亦可能是毀去一個家庭，以殺止戈的行為我更不好評判對錯，但❌🥈殺便是殺，總歸是業(yè)障🌊🚽🚡?！?br/>
“眾生皆平等？”青硯淡淡道，“可我聽說，陰冥界鬼王鬼將中，有好幾位都是人間戰(zhàn)將，他們反是得道了？😜👥🐯再譬如早些年，天界一仙君的兒子下凡歷劫💒，也做了將軍，連屠五城卻圓滿飛升，這便是平等？”
沒曾想他如此深究，阿續(xù)愣怔良久也無法作答，片刻低笑道：“頭回當師父，就被懟得啞口無言，你質疑的其實沒錯，眾生平等是悖論，我更喜歡佛渡有緣人，不然運氣二字何來也？譬如我生前犯下殺業(yè)🖇🚌🖊，反做了怖夢師，若一定要平等，那再這之前是不是該先去地獄走一遭……”
“我不是那個意思，🐨🍜🍍只是……”青硯喉結攢動了下，最終搖了搖頭，“沒什么。”
阿續(xù)嘆了口氣：“至少在我接觸的案件中，十之八九被夢殺之人不無辜，倘若你不忍心，現下還可以回去求君上🕦換種方式還債，想來他也不會如此不📪近人情……”
“近人情？”青硯終于回頭看她，臉色還有些難看，但唇角勉強勾出笑意：“我不該🧠⚽有此一問，還是說說這婦人，她犯了何事才引來夢殺？”
阿續(xù)微一沉默，🕺沒有再勸，指了指幾丈外高大💀🆚的山槐樹，兩🥛🤾😟個起落便越上枝干。
借助茂密的枝葉遮掩身形，又正好可以看見下方的院子，這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三合院，🛤✡♟不普通的是，院子里已然亂套。
拿著鐵鏟護在身前的彭英月，正與她兒媳莫氏叫罵：“打你進門，我就知道你是個喪門星，滿天下的媳婦哪有你這樣的，不孝敬婆婆，不伺候男人，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顧！現在孩子不好，便🚩🎛來怪我！”
莫氏滿臉淚痕，看似柔弱，手里卻提著一把明晃晃😭🎈🌶的菜刀，若不是被她男人拉著，只怕已經揮刀相向，她掙扎不開，只能兇悍地瞪著自家男人怒吼：“你拉我作甚！是我的錯么？我早出晚歸，每日累得半死不活，她還怪我沒顧好家里！你給我松開！我今日非要與她同歸于盡！”
男人哪敢松手，好言勸著：“氣話說說就得了，把刀放下，都是一家人🏈……”
莫🏰🐯氏怒🐩🧓意難消，聲嘶力竭道：“她何曾當我是一家人了！她巴不🐎🚿💹得你早些休了我?！?br/>
彭英月則一邊罵罵咧咧，一邊去拉開院門，扯著喉嚨大喊：“🤴🎴來來來！你殺了我啊！讓街坊鄰居都看看，你有多歹毒！”
門外早聚了一幫聽著動靜前來圍觀的人，彭英月見著人多，情緒更是激動，直🍲🙎接訴起家丑，指摘莫氏如何不孝不敬。
看熱鬧的也不嫌事大，紛紛發(fā)表高見。
無外乎都圍繞著💫🥞“百善孝為先，敢對🎰⛰婆婆動手，就應⭕😑該休了。”以及“拋頭露面不顧家就是錯。”這兩個問題展開。
一時氣得莫氏臉紅筋漲羞憤難當，掙脫不了男人的束縛，于是咬咬牙，揚手便把菜刀🤭擲向她婆婆。
他們原本離得近，莫🐞😍氏盛怒一扔，也是發(fā)了狠勁，那刀颼颼劃出風聲直沖彭英月的臉劈去。
火石電光間，誰也沒來得及反應，眼見刀至血出，忽地刀身發(fā)出“噹”地一聲脆響，刀🧗🈂🙉鋒一偏，險險擦過彭英月的臉頰，釘進她身后的門板中。
空氣凝固兩秒，眾人呆🗺愕的神情瞬🤬🔘🅱息轉為驚恐，一時嗷嗷直叫，💹🛃👶炸了窩。
彭英月則一屁股癱坐在地上，心神崩潰，嘴里喃喃著：“殺人啦，殺人啦🐾🌕！這惡婦要殺人啦！🐡天啦……”
繼而是撕心裂肺地大哭：“你們看看啊，天啊，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，怎🔭🌑么遇到這么個惡兒媳⛱🌱啊……”
她兒子臉色青白，只抱著懷里哭🚱成淚人的莫氏不言不語，似完全傻住，鄰居們勸著哭到哀哀欲絕的彭英月💥😐🕖，怎么也將人拉不起來。
院子里沸成🏇🃏💥一鍋粥，誰也沒注意到地👶🚑🤗上那枚讓刀偏離方向的銅錢。
“第三種，怨者，集世間最常態(tài)的愛恨憎、貪嗔癡為一身，不同的是，他們將此詮釋得更加極端。🤬”阿續(xù)💏🔈一邊說一邊解下斗篷遞給青🌞👜硯。
青硯接過，似乎猜到她要行動，又道🗾🕹：“我去吧。🌚”
阿續(xù)沒拒絕，指向不遠🔸🎮🐽處的寬巷子道：“那邊有巡邏官兵，讓他們來處理吧🍣🤽。💊”
青硯有些不解，但沒多問，躍下樹枝飛快轉過一🍾👋🗾處拐角，不消片刻便帶著人來到彭英🚈🤟月家門口。
眾人見得官差一來，自動讓開一條道。
青硯退至外圍，阿續(xù)也跟著跳下樹，扯著掛在他小臂上的斗篷將人拉🎉到樹蔭下，💩少年這才開口問:“既要取她命，又何須幫她？”
“叫個官🔆而已，哪里是幫她？”阿續(xù)眨了眨眼，“等人散了我們再去。”
青硯挑眉：“方才那刀……”
阿續(xù)打📋🦉😮斷他道：“若她值得幫，這卷宗就不會到我手里🐱了，彭英月的成長史堪稱‘怨’的典范?！?br/>
青硯道：“這個年頭，不敬父母者，情節(jié)嚴重是要吃牢飯，幫彭英月叫官，那她🚀🗄🥌兒媳怕要遭罪了?！?br/>
阿續(xù)賣了個關子沒答，只與他講起彭英月的事跡：“卷宗記載，彭英月年幼時便劣跡斑斑，七歲，與🍺🤑同伴發(fā)生爭執(zhí)，并將之推下堰塘至其溺亡，十歲，因嫌厭照顧癱瘓祖母，以被相捂至其窒息而亡🈂🚖💮，她偷摸成性，撒謊成習，直到嫁人后有所收斂，卻因生活不富足，又犯下口業(yè)，并以婆婆照顧月子不周將矛盾推上頂點，在她丈夫勸阻時，她……將其誤殺，她一錯再錯，接著又滅了婆婆的口?！?br/>
她說到這里微一嘆：“四條人命，沒一條將她送進大牢，這也算她慣會偽裝的本事，她唯一做的好事，是🏼獨自將兒子拉扯成人，也導致這份感情太過偏執(zhí)依賴。兒子成家后，她的怨懟便轉向兒媳，因覺兒媳懷的是女嬰，便下□□想至兒媳小產，孕七月毒發(fā)，老天憐見，母女平安，但兒媳一生不能再孕?！?br/>
“所以方才他們大打出手是這個原因？”
阿續(xù)道：📈🎱😆“這是誘⛺因，這月初她兒子尋了機會去跑商，彭英月不愿兒遠行，于是自導自演了孫女摔傷戲碼，她來⛽我這賣長命鎖聊表當祖母的心疼?！?br/>
“為何要這樣歹毒？”
“她原話是，家中有老不遠行，為她一己之私，現下那孩子癡癡傻傻，她兒子因擔心💅🏚🔺孩子沒能走成，為維持生計，兒媳無他法才拋頭露🅿🕕🏣面找活計?！?br/>
“所以，這次買鎖命符，定然又出了事？”
阿續(xù)點頭：“嗯，前兩日她兒子托關系再次尋到機會外出，我💵猜，他其實是想逃避她，而🍒🏃彭英月則喪心病狂燒了他的路🚚引文書?！?br/>
她微微一🍛頓：“今日定然又😉😧發(fā)生了什么事，才導致她命忽減?！?br/>
他們說著話，莫🌍🦕氏已被兩個官差帶出院子，其丈夫也緊隨在后。
不多時，圍觀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。
阿續(xù)✌見著彭英👠月關上了院子門，便對青硯揚了揚下巴道：“我們去看看。🚴⬜🏈”
他們沒有敲門，直接躍🍐墻而入，落地時阿續(xù)手里已🖌😆揮出一把星塵——極樂世界。
她沒有去接栽倒的彭英月，而是徑直朝屋內走去，青硯看著栽了個嘴啃泥的婦人，❎🥊🥜眼神閃爍，🎷嘴角還微微上翹。
阿續(xù)熟門熟路進🏒🖲到彭英月孫女住的房間，而此時，屋內還多了一個人，準備而言，是多了位吊稍眼白面鬼，他🖋身著黑袍頭頂黑紗高帽，黑袍當👋胸位置繡著圓形徽記，是由小纂演化的“索命”二字，這是索命司勾魂使者統(tǒng)一裝束。
勾魂使者出現，那定然是有人陽壽盡。
阿續(xù)看見他便心覺不好，與之打了個照面，又朝床榻看去，青花被下，女童一動不動毫無生氣，枕頭上還放著三角黃符，正是她賣給彭英🌹🈸月的那只。
勾魂使面無表情道：“摔死的，剛斷氣?！?br/>
無須多言，她已經猜到為什么🌿，無非是彭英月喪🗝🦑🌗心病狂再次重蹈歷史，這回卻要了自家孫女的命，也讓她自己命數跟著生變。
許是念那孩子太小，勾魂使沒有用勾魂鎖💔🕋，他手中的哭喪棒繞著女童天靈蓋轉了半圈，牽出一團小小青白幽影🅱，哭聲立時回蕩在屋內，氣息懨懨，凄凄慘慘。
哭喪棒又在女童魂魄上一點，直接掐斷了哭聲，而后對阿續(xù)幽怨道：“阿續(xù)姑娘，你別不按章程辦事啊，原本這趟要拿三條命，你這📷🗻🍜樣插手凡人命格就不怕……”
“無妨，你走章程便是。”阿續(xù)點頭打斷他。
勾魂使烏黑的唇蠕動兩下，嘀咕了句什么。
“嗯？”阿續(xù)沒聽清。
勾魂使干巴巴笑了一聲：“如此甚好，那告🛀辭。”
在他即將隱去身🍬形時，肩上卻搭來一只手，他甚至沒注意到身前這高他半個頭的少年何時出現，只覺靈力被禁錮，整個身體也被壓制得死死不得動彈，而那少年盯著他一字📔⬇🕳一頓問：“走什么章程？”
勾🍚🤢🏆魂使面沉如水，冷森森道：“自然🏆🛄🤺是稟上去，你又是何人？”
青硯涼涼道：“稟誰？”
他五指力道漸收，卻感覺小臂一陣扯動，視線隨之移過去，阿續(xù)正拉著他📺👊臂彎的斗篷，沖他搖頭，他抿了抿唇，又掃了勾魂使一眼，這才松手，而勾魂使直勾勾地瞪著他，眸底有寒芒閃過，遂隱去身形。
阿續(xù)見人走了，這才放開斗篷，轉身去看床上的女童，嘴里還道：“以后你見著索命司的陰差友好點🥜，北陰君與大花關系不太🐦🎯🐄好，若是兩司下屬也不和睦，那矛盾只會加劇，知道了嗎？”
青硯沒有回話，她側頭瞥了眼身后，眼尾余光卻沒🥪🏝🍊見著人。
“青硯？”
她詫異轉身，然而一覽無余的屋內，哪還🤒🌠😔有少年的蹤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