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,長安。天光尚未全亮。

    陰沉沉的半空驀地轟隆隆響起幾聲驚雷！

    冬雷震震，有悖常理。民間一直視為不祥之兆。

    雍涼都督府駐地大營，有傳信兵疾步跑入,口👥中高呼，“將軍，有快馬🎢自京中送來急信一封！”

    夏侯玄伸手接過展開。

    “太初兄見字如晤，朝中生變，萬勿回京。豐弟即日。🏷👰”是夏侯玄在洛陽的好友李豐的書信。信中只有寥寥數(shù)字，其中內(nèi)容卻令人眼皮突突直跳。

    前些天,洛陽各個城門均緊閉戒嚴(yán)，所有人等不準(zhǔn)進(jìn)出,傳信的驛站也都一律關(guān)閉禁止通行，直至正⚾😻月十三才放開🍀🤘。

    加上前些日子天氣陰沉接連雨🏻🚻🌔雪🥕,🏅🐱🥒長安已與京城差不多斷了聯(lián)絡(luò)近十日。

    夏侯玄手中捏著信,緊蹙👾著眉，剛準(zhǔn)備要提筆回信,卻見副將林墨如一陣風(fēng)般閃進(jìn)了都督府🌙⛪📍。

    “將軍,大事不妙,京中出事了！”

    “何事？”夏侯玄擱下筆。

    “剛剛收到前方探報消息,司馬懿設(shè)計斬殺曹大將軍🐴,在京里屠殺五🔢🈂千多人！”

    什么？？？?。?！

    “……是何時之事？”

    “正月初十。司馬懿事先嚴(yán)密對外封鎖消息，封鎖城門，京🐁🌙🎸外對此一概不知。”

    夏侯玄接👙過探報,打開匆匆看了一遍,眉頭越擰越緊，手指禁🖇不🎩🤙➰住微微顫抖。

    他強(qiáng)忍著胸口的滯🚢💩痛驟緊，難以置信地將密報又上下仔細(xì)看了一遍,捏著書信的指節(jié)漸漸泛白，五指關(guān)節(jié)不由咯吱作響，最💛🤱后用力將那封密報抓作一團(tuán)。

    心中痛得幾乎透不過氣，腦中也不覺嗡嗡作響。夏侯玄半晌未發(fā)一😯言。

    片刻后，他才沉重地?fù)]手吩🥩咐林墨道，“再派人去探……”

    剛將密報丟入火爐，還未來得及作何細(xì)想，須臾之間🈯🧒🌧，門口又一傳令兵跑步急入，將一封高舉頭頂，“稟🍎📹🌔將軍，朝中急令！”

    這是一封緊急調(diào)令。

    “雍涼⏱🙏🤧都督、征西將軍夏侯玄戍邊有功，勞苦功高。朝中亂黨剛剛伏法，百廢待🚋🍽🌛舉，自即日起，傳夏侯玄調(diào)離長安，啟程回京面圣，另行任用?！?br/>
    這封調(diào)令寥寥幾行，卻重如千鈞。

    司馬懿如今儼🐻然“挾天子以令諸侯”，如果夏侯玄不回京，可視為圖謀造反；如果夏侯玄奉旨回去，便如自投羅網(wǎng)，怕是兇多吉少。

    即🌁便司馬氏父子暫且顧及朝野言論，不會對他立即下手開刀，日后怕也是生死難料……

    夏💋🙃🥎侯玄手中握著那份急令，正在📲❕😧踱步沉思，又有侍衛(wèi)疾步來報，“夏侯霸將軍求見！”

    “快請！”說著與👠副將⏺🍆林墨一起出門，快步迎了👁🍌出去。

    “太初！”

    “叔父！”看見夏侯霸，夏🎄🖤侯玄快步上前行禮，“叔父可知，京中生🚷變之事？”

    “我也才剛剛得💺👨🍅知消息，特地快馬加鞭趕來與賢侄相商。太初，不知你作何打算？”

    夏侯玄神色凝重🥅🤕地考慮半晌，又看了一眼林墨，方緩緩說道，“司馬氏狼子野心雖已昭然若揭，但是這份調(diào)令卻是朝廷所下。既有朝中調(diào)令，豈能違抗？我準(zhǔn)備🚥🥪稍作安排，奉旨前往……”

    “萬萬不可！”夏侯霸立即打斷他的話，“如今司馬氏專權(quán)，又視我等為敵，現(xiàn)在回京，無異于羊入虎口，😘必是死路一條啊！”

    “那，不知叔父又是如🎖🍊♋🔳😊何打算的呢？”夏侯玄面露疑惑。

    話音未落，忽見又一傳令兵舉著京中急令快步🍺💂⛪匆🈴♟匆跑入都督府帥💔🍺帳。

    這又是一封調(diào)令。

    其中內(nèi)容與上一封基本無差，只是后面又附了幾句話🤝，“雍涼諸軍事，暫由荊州刺史郭淮接管🥂🌶……”

    一會兒功夫，兩封🌅急令已經(jīng)先后而至。司馬懿這是要急著將曹氏宗💑🕡🕗親趕盡殺絕嗎？

    夏侯玄與叔父互相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夏侯霸看🛵😼🔰見調(diào)令內(nèi)🏧🚽容，不覺“砰”👴一聲一拳頭砸于墻上！

    “看見沒有，現(xiàn)在的朝廷雖然名義上仍然姓曹，但是經(jīng)過老賊此番大清洗后，早已經(jīng)不是原來的朝廷了。司馬懿在🚧🧐🧐京中已是一手遮天，你若這時回去，豈不正中老🆘賊下懷？他們豈會善罷甘休？”

    “依我看，咱們叔侄如今既然手握雍涼二州軍政🎼👤🔸大權(quán)，手里握著五萬精兵，與其等著回去被老賊🏟🔕父子陷害算🚂計，不若干脆起兵反抗司馬氏?！?br/>
    “起兵？”夏侯玄吃了一驚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如今朝中正是新舊權(quán)力交替之際，老賊根基不💺穩(wěn)，其他各地的都督們未必都肯乖乖聽他的話，❇☕🛤咱們干脆舉起義旗，召集各地都督們來助，索性跟老賊拼了！”🐮⛵夏侯霸謀劃道。

    “依叔父所言，豈非🌡🥝等于公然抗命，與朝廷為敵，不可……”夏侯玄想都沒想，便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夏侯霸看他有些固執(zhí)，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失望。

    想了想，他又開口道，“你要是覺得此計不行💞，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可想🔣🌙?；蛘撸蹅兏纱辔魅ネ妒?，獻(xiàn)出雍涼，聯(lián)合姜維，定能抗衡司馬老賊！將來等有機(jī)會的話，再徐圖大計?！?br/>
    “如此，豈非是與我大魏為敵？”夏侯再度搖頭否定，“聯(lián)絡(luò)敵將，獻(xiàn)城投降，此等通敵行🍿🐼🕤徑，君子不恥，非吾所愿。”

    夏侯霸一拍桌案，🚖起身反駁，“咱們夏侯氏多的是不怕死的好漢，誰不想為國盡忠義，落個忠孝兩全。關(guān)鍵是要看死的值不值當(dāng)啊，若是戰(zhàn)死疆場，咱沒半句怨言，可是就這⛹🤧🛍么回去被老賊砍頭，值嗎？”

    “俗話說得好🕵💆🛴，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沒柴燒！你當(dāng)真甘心乖乖🍙💫回去送死么？即使明知前面是陷🌽阱圈套，也要硬往里跳？”

    “太初，叔父知你為人中正，大仁大義。如賢侄所言，就算不獻(xiàn)城，我們西去投漢也并非不可行。那蜀帝皇后其實也算是夏侯氏后⬜人，聽聞那蜀帝劉禪雖然資質(zhì)庸常，為人卻不🚏🗿失厚道，比陰狠的司馬懿好百倍不知，若咱們叔侄二人過去投靠，想來，他是不會把我們當(dāng)外人的……”

    夏侯霸所說的蜀帝皇后是劉🤔禪之妻，姓張。張皇后是西蜀名將張飛和其夫人夏侯涓所生的女兒👁💍📣。夏侯涓則是魏國名將夏侯淵之女。

    原來，早在建安年間，亂世沖突之際，夏侯涓不慎被與家人沖散，孤身一人流落于民間，險些遇險💊被匪盜擒獲作壓寨夫人，碰巧被一⛵名路過的將軍出手所救，這位將軍不是別人，正是劉備的義弟張飛🤸。之后，兩人漸漸生出感情，夏侯涓為了報恩，就嫁給了張飛，與其結(jié)成夫妻。他們夫婦所生的女兒后來又嫁與后主劉禪為妻，便是如今西蜀國的皇后。

    夏侯霸是夏侯涓的堂兄，有了這層沾親帶故的關(guān)系，也間接算是蜀帝劉禪的🚣長輩，既然魏國已經(jīng)回不去了，曹氏之人已被誅殺大半，與其回去送命等死，他思前想后，倒不如暫且投蜀保住性命，日后再圖東山👋再起……

    “叔父好意，太初心領(lǐng)。只是，我🧢🍨生于魏長于魏，身為曹魏宗親，忠🏦臣之后，怎可為了茍且偷生，屈膝投靠他國？……”夏侯玄道。

    須臾，他又開口問🈺🎋道，“叔父是否已下定決心西去投蜀？”

    “不瞞太初，我確有此意……夏侯氏子孫，沒有怕死的，我也并非貪生怕死之輩，只是，大丈夫✍若是死在疆場馬革裹尸也就罷了，若是明知🦒是陰謀詭計，還要白白趕著送死，值么？總不能明知要冤死，還要乖乖等死，或者回洛陽送死吧？”

    夏侯霸這么💠😼🙌打算，還有另一層原因，是因為郭淮👺🍜🐔。

    這次的朝中調(diào)🐁令雖然并未提夏侯霸之名，但是已經(jīng)明確等夏侯玄回京后，由郭淮暫時代為主🐉🤷🏚持雍涼軍事。夏侯霸則一向與郭淮不睦。

    夏侯霸這幾年屯軍隴西一帶演武練兵，接壤靠近羌胡等族，在隴西頗得當(dāng)?shù)匕傩論泶?。只是為人有些性急固?zhí)，與同樣固執(zhí)的郭淮一直不太對🐵付，兩人素來有些不合。

    前年春季發(fā)生的一件事🤠⛴😄，更使兩人之間本就如履薄冰的關(guān)系進(jìn)一步惡化。

    當(dāng)年春三月，隴西、南安、金城等地的羌人和涼州胡人🥠👖🐑首領(lǐng)在蜀國姜維的鼓動下發(fā)動反叛，降了蜀漢，姜維同時出兵隴右，圍住魏國邊境的幾個城鎮(zhèn)。當(dāng)時，夏侯霸屯兵駐守之地距離叛軍更近。郭淮料想姜維和叛軍肯定會先就近攻打夏侯霸部，雖然表面答應(yīng)與夏侯霸聯(lián)手抵抗叛軍，卻在中途找理由率部轉(zhuǎn)向，先拿夏侯霸做擋箭牌，抵擋⚾📉🥤姜維與叛軍。

    直至夏侯霸和姜維在洮西交戰(zhàn)僵持?jǐn)?shù)日，兩邊都筋疲力竭時，郭淮才擇機(jī)率🚻部南下，📍🛄名義上是接應(yīng)夏侯霸，實際上等于順手搶功，坐收漁翁之利。果然，郭淮出手后，不久就將叛軍擊退，名利雙收。因為🛷🛶🕒此事，夏侯霸更是極度惱透郭淮。

    原本，夏侯霸在隴西，郭淮在雍州，二人都?xì)w屬于雍涼都督統(tǒng)管。他兩位雖😸🛏然彼🎒💗👋此看不順眼，但是他們并非直屬的關(guān)系，除非戰(zhàn)時緊急，平時倒也能相安無事。

    只是待夏侯玄離開長安🧞，以后他難免會被郭淮針對。郭淮又是司馬懿的🐿親信。夏侯霸原來在朝中還有夏侯家可以依賴，此時京中夏侯氏已經(jīng)失勢，若是繼續(xù)留在隴西，以后哪有他什么好日子過？

    洛陽是斷然不能回了?；厝ッ鲾[著等于是送死。

    如今，擺在夏侯霸面前的🎍😯🌭，唯有兩條路可走。要么起兵反司馬氏；要么暫用權(quán)宜之計，向西投蜀漢，以后再作打算。

    他思忖了一番，既然夏侯玄不肯聯(lián)手起兵，就憑自己手里那點兒兵，想要反抗司馬懿無異于以卵擊石。相比之下，💗🧕🏜向西投蜀似乎更可行一些，加上和蜀帝張皇后的這層沾親帶故的親戚關(guān)系，想必也不是什么難👤🅱👿事。

    “太初，朝中此番遽變，你我皆為曹室宗親肯定逃不掉。司馬氏父子不會輕易放過你的，你也隨叔父🤧走吧……”🕣夏侯霸仍不死心，他為了侄子夏侯玄👄一家的性命著想，從一個長輩的角度，苦口婆心地對夏侯玄苦勸不止。

    叔侄二人正在密議交談著，轉(zhuǎn)眼間，京中催夏💛🚾侯玄回朝的第三封急令又到了！

    夏侯玄看著叔父，道，“叔父今日到此，途中🔈鞍馬勞頓🛫🛣，暫且先在此休息🎂一日，容我考慮一二，稍作些安排。明早給你答復(fù)如何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