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一時(shí)刻。

    民國十一年，1922年1月3日，正午。

    上海，南市老城廂，喬家路，九間樓。

    秦北洋盤腿坐在客棧房間的榻上，捂著自己胸口，肺葉里的癌細(xì)胞又燃燒起來了。今晚務(wù)必找個(gè)古墓躲起來?？缮虾５墓拍褂衷谀睦?？據(jù)說陸家嘴有個(gè)陸深墓，荒🐕🐓煙💏蔓🦐草之中還有遺跡，也許就去那兒？九色已躍躍欲試，蹲伏在主人膝頭，等待黑夜出擊。

    “主人，有客到訪！”

    十七歲的中山像個(gè)小書童，引來了兩名⌚🔦🏘客人，全都穿著西裝，看相貌氣質(zhì)就是日本人。一個(gè)是芥川先生，另一個(gè)👺🎇👂便是嵯峨侯爵🤒。

    也不寒暄，芥川劈頭就問“秦先生，光有沒有在您這里⏸？🚪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她又離家出走了？”

    秦北洋反復(fù)解釋，光并沒有來過這里，他甚👣🤥至沒告訴過光自己住🤝🙆🗾在哪里？就是怕這姑娘擅自跑過來。

    嵯⬇峨侯爵一言不發(fā)，當(dāng)年秦北洋與光結(jié)伴在日本流浪，侯爵差點(diǎn)以誘拐罪起訴這個(gè)中國➡🛷🐸留學(xué)生，至今依然心存芥蒂。

    芥川先生并😳🚬不懷疑秦北洋的話“不，有個(gè)人把她帶走了，但不像是⏸🕵🤮綁架，光是自愿跟那人🚀上了馬車的?！?br/>
    “帶我去飯店看看！”

    秦北洋騎上汗血馬幽神，老金與中📳山也分別上馬，加上小鎮(zhèn)墓獸九色，跟著嵯峨侯爵的汽車，來到公共租界南京路外灘邊的飯店門口。

    巡捕房的希爾頓警長也在等待，他們接到日本總領(lǐng)事的通知而來。芥川先生剛起床時(shí)，透過客房窗外看到了嵯峨光上了馬車，也看到了另一🛐🦆張男人的臉。不愧為日本第一流的作家，對于人物形象的描述極其生動，不但說出了其外形特征，還能窺出其雙眼里隱藏的殺氣。

    “我想是這個(gè)人！”

    希爾頓📍📪👈警長開腔了，四年多前，虹口🤓🐲捕房大屠殺，正是這位警長負(fù)責(zé)辦案，秦北洋🚎✔🌸當(dāng)然還記得他的臉。

    警長從風(fēng)衣口袋里掏出一張懸賞通緝令，上有兩🎚🌤張?zhí)抗P畫像一張是白凈的面孔，一張是右臉有條蜈蚣般的傷疤。底下還有中英文的提示——此人精😣🍊通化裝術(shù)，前🐦🔞一張為化裝后，后一張為化裝前的原貌。

    “圣誕節(jié)的中午，在法租界亨利路發(fā)生一起殺人案，這是巡捕房根👍💰🛂據(jù)報(bào)案⏬🗳💪人口述記錄的罪犯畫像?！毕栴D警長將通緝令放到芥川面前，“請辨認(rèn)一下，是否這個(gè)人？”

    芥川先生🐅當(dāng)即確認(rèn)“就是第一張畫🐓🌖像的面孔，還有🛑第二張畫像的眼神！”

    “阿海！”

    秦北洋看到那條刀📑😐疤，心中即已明白了……光上了阿海的馬🦋車，無異于晴天霹靂。

    “此人極其兇殘。🕉🥗🛒三年多前，襲擊公共租界的虹口捕房，一夜之🥠🐤🐢間，殺死十名巡捕，五名犯人?！?br/>
    警長是用英語說的，嵯峨侯爵聽懂了，兩腿一軟，幾乎跌倒。侯爵只有光這么一個(gè)獨(dú)生女兒，還指望日后招女婿進(jìn)來繼承家業(yè)✴🤯🏮和爵位呢。

    “傳說😛他已到了上?！宦冻隽笋R腳，但怎么會來找光呢？”

    秦北洋摸了摸背后的長柄傘，藏著他的環(huán)🚙🍪🥏首唐刀。

    “主人，屬下以為，阿海綁架光小姐的目的，是為了🥊😘將您引出來。”老金咬著他的耳朵說，“不要輕易追過去，以我對阿海的了解，他必已設(shè)計(jì)好了龍?zhí)痘⒀ǎ　?br/>
    “休要多言！若是阿海干的，那是我連累了光！縱是阿海在十八層地獄等我，也要把光找回來。”秦北洋蹲下對小鎮(zhèn)墓獸說，“九色啊九色，💙你能嗅出馬車與光的氣味嗎？”

    九色在南京路上走了走，茫然搖頭。這里人太多，各種氣味混雜🦌🌂，馬車也常路過，何況已過去了兩個(gè)小時(shí)。

    鎮(zhèn)墓獸擅長找古墓，人間的氣味📧哪能跟古墓的氣場🚖相比？

    秦北洋低頭思量🛺🕛問道“侯爵殿下，昨天，我聞到光身上有一股特殊🌀📫🥡的氣味，是否有什么物件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你聞到我女兒身上的氣味？”

    顯然，作為父親的侯爵想到淫邪之事了，芥川先生尷尬地咳🕓嗽一聲“殿下，本人可以作證，這兩日，秦先生與公主殿🥤😄📮下從未單獨(dú)相處?！?br/>
    秦北洋欲言又止，想起“藏拙”兩個(gè)字——自從被白鹿原唐朝魔方大墓底下的封印“開光”，包括嗅🥂📸覺在內(nèi)的五感便超乎常人了。

    嵯峨侯爵回客房拿🚽出一塊肥皂，被十五歲少女用過一半，像塊珠圓玉潤的雪白骨頭😬👘。

    秦北洋將肥皂放到鼻息前，✔🤖閉上雙眼，仿佛海拔升高三千米，石頭大廈與黃浦江全部消失，只剩滿地蔥翠的香草，棉花般的連綿雪山，秀美的少女峰近在眼前……

    “阿爾卑斯山？”

    “你怎知道？”侯爵驚訝地看著秦北洋，“去年，日本帝國駐瑞士公使帶給我的禮物，這種肥皂使用阿爾卑斯山少女峰下的香草原料，氣味舉世無雙，適合十二到十八歲的少女，產(chǎn)量極為稀少，只在瑞士本🤹🍦土銷售。光很喜歡這種肥皂，每天用它洗澡?！?br/>
    “對了，全上海只有光一🎠🎿💮個(gè)人身上有這種阿爾卑斯山的香草氣味🤝🏫📲！”

    秦北洋將這塊肥皂放到九色的鼻子前，小鎮(zhèn)墓獸如同追逐獵物的獒犬嗅了嗅，雙眼發(fā)出綠光，仿佛🔐🚧已看見被阿爾卑斯山香草包圍的美少女，就🚨要🈹往南京路猛沖。

    “九色帶我們?nèi)フ夜?！”秦北洋跨上烏騅駒的🎭❌汗血馬，轉(zhuǎn)頭高聲道，“刺客極其危險(xiǎn)，芥川先生，請你與嵯峨侯爵留在飯店。今晚，我必將侯爵的掌上明珠奉還！”

    小鎮(zhèn)墓獸，迫不及待地一騎絕塵，秦北洋強(qiáng)忍灼燒的胸🧚🔍🧀💉📳腔，騎著汗血馬緊追不舍。老金騎一匹淡栗色銀鬃公馬，中山騎一匹菊花青母馬。希爾頓警察跟幾名印度巡捕，駕著汽車跟在后頭。

    上海灘，南京路，千萬種氣味縱橫交織。各色人種的氣味，各色動物的氣味，女人的胭脂水粉，男🛶人的煙土狐臭，南貨店里的開洋干鮑，小菜場里的㊙⬇🗺花椒大蒜，還有永安百貨里的法國香水……在九色與秦北洋的鼻子里，開了一座琳瑯滿目的氣味博物館。

    但沒有一種氣味，能夠掩蓋阿爾卑斯山🧢🏭🆔少女峰下的香草，還有這種香草與肥皂的化合物，殘留在十五歲日本少女皮膚深處的芳香分子，猶如密密麻麻的昆蟲爬🥀入九色的😩鼻孔，猶如棺槨打開瞬間封閉了三千年的腐爛灰塵……